388 钢琴师德坎:消失的克雷 12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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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黄昏的金色早已消失，被灯火照亮的王都夜景依然显露出不逊于先前的美丽。
两侧的古建筑物旁，行人穿着各式衣裳，脸上都浮出安稳的笑容。
在这径直而又绵长的街道上。
漫步走着、对四周杂沓丝毫不放在眼里的那个身影。
除了会偶尔看一眼身边一言不发的少女。
他好像想说什么。
但每当准备开口时，又会产生些许思绪混乱。
然后非常丢脸的把话又咽回去了。
这让少女怀中的黑猫表情又烦躁又鄙夷，甚至开始对他露出了讥讽的眼神。
德坎的表情，老实说已经好懂到好笑的程度了。
他好像觉得是自己惹哭了可妮莉雅——
先前在庭院里看到了眼眶泛红的可妮莉雅。
虽说的确就是因为他没错了。
但无论是曾经的德洛伊斯还是现在的德坎，都没有过应付这种情况的经历。
怎么会有恶魔因为哭泣的少女而感到不知所措呢？
“我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
以及自己到底错没错、自己错在哪里。
德坎在反复思考后，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几个字。
然而，早就已经没有再掉眼泪的可妮莉雅，听到德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道歉？”
可妮莉雅侧过头，看着德坎问道。
“不知道。”
德坎还是那么诚实。
不嘴硬的德坎脆得像一张纸一样。
“道歉之前一定要想清楚原因哦，不然会被人认为是在应付。”
可妮莉雅走着，继续直视着道路前方。
她其实知道德坎心里的一切。
他什么都没做错。
只是有点莫名的愧疚。
不知该如何表达罢了。
不过，既然德坎都难得开口道歉了。
不捉弄他一下就太可惜了。
德坎就这样闷不吭声地走着。
他真的以为可妮莉雅生气了。
一番冥思苦想组织语言后，终于憋出来几个字：
“让你担心了，以后我再不会一个人跑走了。”
无论是上次打败教宗也好。
这次九阶影世界也好。
都可以称作不可抗力。
德坎想不出其他解决的办法。
或者再让自己应对一次，该怎么做得更好。
可是让可妮莉雅担心也同样是事实。
“那如果还会再遇到这样别无选择的情况呢？”
可妮莉雅又问道。
“那我会想办法。”
德坎肯定地说道。
此刻的他并非再无选择。
走过这漫长旅途的一切收获。
一定都是为了有更多充裕的选择空间。
见到德坎认真回答的样子，可妮莉雅不禁哑然失笑。
“不用勉强自己，这样就好。”
可妮莉雅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笑容回答道。
她知道，像德坎这样心志坚定的人。
往往能第一时间认清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最紧急的。
相应的。
也会因为像风一样自由自在。
回过头时便发现已经抛下了身边的人。
即使很多时候，德坎做的是对的。
但被他抛下的感觉并不好受。
要支持这样的人，也许一次两次的伤心是避免不了的。
可妮莉雅早就想清楚了。
而且德坎现在也和梦中那个缺心眼的德洛伊斯不一样了。
他会道歉、会对于抛下了爱着他的人这件事而感到愧疚。
这就足够了。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是一个更顾家的男人。”
可妮莉雅小声撒了一个很容易识破的谎。
也不知道是不是谎言。
可能既是玩笑话又带一点真心话的成分。
其实她心中万分期待以后德坎解决完所有的敌人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这点要保密。
因此接下来，她为了掩饰尴尬而轻声假咳了几声。
“话说回来，既然德坎你向我道歉的话，就说明你于心有愧？”
“确实是这样。”
“那就想办法让我开心吧？”
可妮莉雅促狭一笑，若无其事地加快了些许脚步，然后蓦然回过头，
“比如给我一场难忘的约会？”
她绑着缎带的长发，就像尾巴一样轻轻地摇晃着。
尽管如果提前准备要和德坎约会的话，她会在出门前更精心打扮一番。
但偶尔这样难得的机会，双方都像是在散步时偶遇才会穿着的便服，也有格外的轻松感。
她心里很清楚。
无论自己是否刻意打扮得时髦可爱，德坎都会拼命地夸奖自己。
所以保持平常也很好——
德坎全新的赞美话语就留到下一次再听吧。
“嗯。”
短暂错愕后，德坎确信地点了点头。
约会一般是需要提前准备的。
否则漫无目的地约会，有可能会还不错，也有大概率会变得很无聊。
面对可妮莉雅的考题，临场发挥的德坎需要开动他的脑筋。
不过只要能弥补过失。
区区约会，对他来说就是送分题！
德坎顿时又变得意气风发了起来。
“那我们出发吧！”
德坎脑海中仿佛响起了迅速启动思绪的声音，一瞬间已经构思出了数个方案。
但要说能让可妮莉雅感到难忘的……
也许就是要超现实一点，让她意想不到的。
同时也不失一份稳妥。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德坎的脚步就像确定了目标方向一般，变得稳固了起来。
可妮莉雅跟在他身边侧过头仰望对方，从下方注视着他的脸孔。
德坎又恢复了那副一如往常的开心表情。
他掐指算了算时间。
随即牵着可妮莉雅大跨步走了起来。
可妮莉雅则单手抱着猫老师三两步急忙跟上。
每到十字路口他都不会左右挪动视线。
这王都他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遇到下水道的盖子也会用稍微故意踩一下，可能就为了听到那稍有不同的响声。
很解压。
穿过道路，穿过一片片建筑，他们往王都边界的方向而去……
……
数十分钟后。
夜空清澈得犹如黑缎子一般，魔法飞艇穿行于若隐若现云海之中。
高空中的夜班魔法飞艇甲板上，伫立着两道悠闲的身影。
这个地点，就彷佛是台风眼。
不同于街上的喧嚣，这是热闹世界里的另一片宁静之地。
月光照耀着，他们的影子被映在护栏上。
就在先前。
德坎带着可妮莉雅和猫一起前往了位于王都边界的魔法飞艇交通中心。
在购票后登上了悬浮于宽敞空地上的那艘魔法船。
“原来是要离开王都吗？”
可妮莉雅扶着栏杆，往下望着。
漆黑地面上点缀着的点点金色灯光占据了整片视野。
在渐渐远去的王都城区夜景中，仿佛是莹莹火光在燃烧着、升腾着，整个闪闪发亮的世界就在那。
不管是城墙、河流、山丘、森林，还有街道、学校、神殿、钟塔。
全都一览无余。
此处——越来越高的魔法飞艇的甲板层，可以格外清楚地看清整个王都的全貌。
辽远、广阔，一望无际。
这是最后一班魔法飞艇，也是途经王都终点特丽丝汀城的魔法飞艇。
绝大多数乘客已经在王都下了船。
所以当德坎和可妮莉雅登上贵宾舱时甚至发现只有他们两人了。
再往上的甲板层也像变成了他们的专属一般。
正因他完成了一项重要的工作，而她结束了一段漫长的等待。
所以他们才能如此平心静气地环视着这一切。
当然，也许不会有很多人愿意在夜晚的高速行驶中登上这稍微可能有点危险的甲板层。
除了那些即使从船上跳下去也不会怎么受伤的人。
“为什么我们要坐去特丽丝汀城的魔法飞艇喵？”
猫老师在德坎和可妮莉雅身上爬来爬去，还是不解地躺在了德坎环抱的手臂上，仰脑袋看着他问道。
虽说特丽丝汀城是他们除了王都之外第二熟悉的城镇。
先前的那个冬天，无论是冰雪乐园还是烟花祭典，都给他们留下了不少美好的回忆。
但它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为何德坎会选择直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当然是因为那里可以瞎闹腾，无论策划多么超现实的活动，领主兰帕德子爵不仅不会生气，还会给我一切帮助。
德坎习惯性地本想这样回答。
可是对上可妮莉雅的眼神。
德坎不知为何，又觉得自己应该实话实说。
终于。
“因为我害怕克雷。”
德坎不再嘴硬，坦然承认了他的恐惧。
如果在王都约会。
越是精心准备的约会，越有可能会猝然翻车。
指不定克雷就突然蹦出来整个大的，让一切都急转直下！
过往的所有经验告诉德坎。
有些东西确实是无法预测，无法防备的。
所以这次德坎选择逃跑！哥们儿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那你就不怕克雷在特丽丝汀城吗”
可妮莉雅侧过头问道。
“必不可能。”
德坎当即确信地指着地板说道。
并回答了可妮莉雅有关于克洛伊克斯给他的可靠的现世状况、情报——
克雷早早就去南部王国调查亚岱尔了，预计今天凌晨都不一定能回诺顿王都。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克雷会先他们一步瞬移到北边的特丽丝汀城！
“今晚逃出诺顿王我们就安全了。”
虽然逃避很可耻，但也很有用。
“竟然有了一种逃亡的感觉。”
听到德坎的分析，可妮莉雅竟意外觉得带劲，
“其实早在先前我待在维哈特王国等你的那一年，我就有想过会不会有一天你能突然出现带着我逃跑呢。”
拂过脸颊的风带来清凉，可妮莉雅不禁惬意地眯起眼。
不过她当时幻想归幻想。
实际也知道，德坎从来都不会是从城堡救出公主的骑士，而是会为公主扫平一切敌人的魔王。
没想到魔王也需要逃跑呢。
可妮莉雅用手撑着甲板层的栏杆大胆探出身子，似乎情不自禁想进一步体验这自由自在的感觉。
“会摔下去哦。”
而这不经意的一句警告，也是他在意自己的证据。
“放心啦！”
可妮莉雅应道，随后一个转身。
她依然用双手撑着栏杆，反仰背部整个人迎向天空。
原本束起的长发也解开了，在空中漫舞并柔顺地飘着。
似乎魔法飞艇越来越高，而王都远方也有一片若隐若现的乌云。
也许等会儿甲板层上会变得异常寒冷并伴随着雨水。
“我的公爵先生，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
一发觉这些，可妮莉雅就倏地离开栏杆边，滑进他身侧。
“……”
德坎思考了那么一秒。
确实，去往特丽丝汀城的路途还有两个多小时——在一般驾驶员驾驶的情况下。
这个路途对普通约会来说是稍有些漫长的。
当然如果德坎现在就考虑去劫机。
大概路途可以缩短一个小时。
不过，他已经不再年少轻狂。
不可能做出这种离谱的事了。
再说他也从来没劫过机，当年他只是劫持了劫机的悍匪。
“那么请跟我来吧。”
德坎虽不确定这魔法飞艇上是否有能够让可妮莉雅两个小时都不感到无聊的有趣地方。
但要打发时间的话。
他知道有一个不错的地方。
……
数分钟后。
一个看起来华贵到不可思议的大厅。
巨大的金色吊灯悬挂在顶部，照耀着铺满整个地面的金棕相间古典地砖。
大厅里暖色调的装潢风格和色泽温和的褐色窗沿，让人丝毫感受不到窗外是气温寒冷的云雾世界。
风在魔法飞艇外呜呜地呼啸，风浪让船舱稍微有些颠簸，却丝毫影响不到大厅内旋律。
是这旋律，让旅途不再枯燥无味。
「你溶化于夕阳」
「我消失在拂晓」
「若今后的一生不再交集」
「那便是命运」
三角钢琴前只有德坎在演奏，垂眸低语。
而宽阔辉煌的金色大厅里只有可妮莉雅一人抱着猫老师在倾听。
「这道伤口还在疼痛」
「那份干渴仍未满足」
「但已无所谓了」
「就让全数任风吹散吧……」
就这样。
德坎和可妮莉雅就像两个在深夜偷偷撬开了大剧院门锁的少年少女。
在这已经关闭的演奏大厅里举办着只属于他们的音乐会。
他们还留着【魔女的恩偿】这张破除结界的法术卡，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在不破坏公物的情况下打开这座本只会在白天为贵宾开放的大厅。
本来德坎曾计划过把这张卡卖掉。
后来，他们还是保留下了这张在荒山古宅中获得的有纪念意义的卡。
它可以让可妮莉雅的开锁看起来更加淑女。
直到德坎的演奏结束。
终于响起了可妮莉雅高举起双手的鼓掌声。
“这首歌明明旋律偏向忧伤，却又有种放下一切的释怀感呢。”
光是听着这音律仿佛会让人想到一枚薄脆的枯叶，随风无可奈何又迷茫地飘着，时不时又被无情地卷起的场景。
但它终于在旅途的最后恰逢甘霖，得以滋润并落叶归根。
“其实我还学会了很多曲子。”
德坎合上了键盘盖，摊手笑了笑。
他在前世被提刻女神送去那个神奇世界进修的时候，也学到了很多喜欢的曲子。
不过他不打算继续弹了。
这魔法飞艇里还有其他有趣的地方，如同恶魔学院一般等着他们去探索。
“明明你这么会弹，为什么总喜欢破坏它呢喵？”
猫老师不解地跳上德坎脑袋，问道。
“什么叫破坏，我从来没破坏过乐器！”
德坎哼着，抖了抖衣领说道。
“是——吗？喵？”
猫老师的猫脑袋往下探，直到整张猫脸都快怼到德坎眼睛上。
它清楚的记得。
先前他们刚来到这座大厅，发现这架名贵的钢琴时。
钢琴上架着着提示铭牌写着——“这是一架魔法器械级、号称坚不可摧的钢琴。”
顿时就吸引了德坎的注意！
但猫老师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当时德坎的眼里。
第一时间燃烧起的熊熊火焰，绝不是音乐之魂。
而是工匠之魂！
作为一个天生的顶级工匠，他生来就带有艺术的践踏者属性，他只会追求自己想要的艺术，而对于其他形式的艺术……
不屑一顾。
可能对于音乐这方面，德坎还是有所敬畏之心。
但不多。
“你现在……是不是非常想把它做成厨具？”
猫老师知道德坎还是忘不了他的巴切尔老师。
那个第一次让德洛伊斯品尝到了身为恶魔的快乐的老师。
所以猫老师理解德坎为什么到了这一世也会对于厨具情有独钟。
“没有啊。”
德坎满是鄙夷地把猫老师从头上拿下来，盯着它说道。
“……”
猫老师又认真观察了一番德坎的眼眸。
它记得可妮莉雅曾经跟它讲过故事。
最初两人在恶魔学院影世界的时候，离开了起始的考场，在学院走廊上偶然结识了恶魔学生，将他们带往料理教室。
当时德坎得知道路尽头的是料理教室还倍感震惊。
他本以为那是音乐教室。
所以猫老师早就怀疑了。
德坎是不是有某种认识障碍——
他分不清乐器与厨具，以及它们之间的界限！
“那你告诉我喵，它是乐器还是厨具？”
猫老师抬起爪子指着钢琴问德坎。
“这是一架钢琴，是乐器啊！你当我傻吗？”
德坎满是鄙夷地反问道。
“喵喵喵？！”
猫老师大受震撼。
根据它的了解。
德坎的眼里这应该是一架半成品烤具！
这货怎么突然就能正确认识乐器所具有的艺术神圣感了？
但是很快。
猫老师又从德坎眼中快速闪过的一丝悸动中。
意识到了问题不是那么简单。
德坎的那啥大病应该还·没·好·完·全——
如果这是一架普通的钢琴，德坎可能真的就会放过它了。
但这架钢琴上写着坚不可摧的铭牌，像极了在挑衅着德坎！
若不是还在约会。
猫老师怀疑德坎可能已经掏出改造工具，开始让钢琴加入神圣的进化了！
“我不信喵！德坎你在装！”
猫老师觉得有必要彻底治好德坎了。
这是它作为老师的责任。
它知道，精神病人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大家都期望你装成一个正常人，而这个病人也成功回应了所有人的期待。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哦我懂了，你在怀疑我分不清乐器和厨具对吗？我真的很伤心。”
德坎很是无辜地说道，
“正常人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被怀疑成精神病人，即使说自己没有问题，其他人也不信。”
猫老师：“？？？”
它现在一时之间有些怀疑，如果德坎真的有精神疾病，去找医生聊半小时，会不会把医生也变成病人。
“那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我就是在质疑你无法正确认识这件乐器喵！”
猫老师变得气急败坏。
“有必要吗，”
德坎正准备从琴凳上站起，带可妮莉雅离开这座大厅。
却又看到可妮莉雅有些期待的眼神。
她似乎从来没见过德坎和猫老师打赌。
主要是他们的段位差太多，一般来说哪个都不会主动提出打赌这件事。
“那你说来听听吧，猫老师。”
德坎又有些慵懒地单手搭在了键盘盖上，看着猫老师问道。
“喵！如果一个月内，这架钢琴只发挥出了钢琴的职能喵，那我就想办法号令后山的小精灵猫们全部去找可妮莉雅玩！”
猫老师料定德坎起了贼心。
就算今天放过了这架钢琴。
不出一个月，他也会买下这架钢琴，和那句“坚不可摧”较一较劲。
“当然你不仅不能改造它，也不能玩一些骚操作喵，比如把钢琴弹起烟，然后拿来烤肉，这是绝对不行的喵！”
它太懂德坎了。
“嗯，很好的赌注，那另一种情况呢。”
德坎淡然地托着下巴，思考着点了点头。
“如果这座钢琴遭到了改造，比如最终成为了烤具之类的奇怪东西喵，或者它发挥了一架钢琴无论如何都不该有的功能……”
猫老师定义着德坎会被判负的情况，继续说道，
“那么你就得变小灰去赫文利特学院的后山体验一整天猫咪生活喵！还只许喵喵喵，不许说人话！”
坐在一旁的可妮莉雅当即就眼神发亮了。
为什么有一场赌局，对自己来说横竖都是好事？
“呵呵呵呵呵。”
德坎冷笑了起来。
代价和风险先一律不计。
凭什么猫老师这个杂鱼都敢跟自己打赌了？
它还耍着小聪明，订下了正反都会让可妮莉雅欣喜的赌注，以此确保德坎会答应。
搞得像德坎不敢赌似的！
“那必然要可怜那些小精灵猫们了。”
德坎伸出了手。
和猫老师的猫掌轻轻相击，以此为誓。
虽然欺负笨猫不好，但它自己送就没办法了。
“好耶。”
可妮莉雅作为赌约的见证者，开心地鼓起了掌。
德坎表面上风轻云淡。
实则心中还是略有波澜的。
但终归冷笑着。
他知道猫老师的算盘。
也知道猫老师看出了他的弱点！
他承认自己真的有打算过在回诺顿王都之后就买下这架钢琴，给它超进化一下。
但是，德坎也确信。
自己和猫老师之间存在一个信息差——
猫老师并不知道德洛伊斯在圣国末期已经学会正确使用烤具了！
亲身经历了德洛伊斯一生中几个关键节点的德坎也一样。
钢琴就是钢琴，而火炉就是火炉！
这波猫老师完全是白给。
德坎只要能忍住一个月不动这架钢琴，就赢了。
随后。
德坎就像是为了嘲讽猫老师一般。
他再次打开了琴上的键盘盖，将双手置于琴键上。
闭上了眼睛。
像一个静谧的钢琴家。
“可妮莉雅，你愿意再听一首曲子吗？”
他轻声问道。
面对质疑，最好的方式就是打破质疑。
而且，他感觉这船外愈演愈烈的风浪，似乎适合来一场比较会让可妮莉雅难忘的表演。
“嗯！”
可妮莉雅又坐回了那唯一的观众席上。
而猫老师也满是疑惑地跳到了德坎的腿上，从他两手间钻了出来。
难道这货真的没问题喵？
猫老师心想。
还没等可妮莉雅坐稳。
“麻烦帮我把琴刹关了。”
德坎一边轻抚着琴键，一边淡然地说道。
接着自顾自地开始了弹奏。
“德坎你疯了喵！！”
猫老师听到德坎的神经病发言，回过头又意识到德坎不是在开玩笑，用爪子扒紧了他的衣服。
随即猫老师觉得不对劲，连忙跳到了不远处可妮莉雅的身上。
它光记着德坎有小病。
忘了他有大病了！
可妮莉雅倒是什么都没想就直接按照德坎说的做了。
在摇晃的船舱中，她保持着平衡，扶着钢琴趴下，关掉了琴刹。
然后很快踏起小碎步追上了开始滑动的钢琴。
她自然地坐到了琴凳上，德坎的身旁。
似乎又找回了当初在恶魔学院和德坎一起玩耍的感觉。
德坎转过头看着表情惊慌的猫老师微笑：
“相信我，没问题的。”
接下来，德坎修长的十指在琴键上慢慢游动。
喧嚣沉迷的音色从钢琴中缓慢流淌，在空气中渐渐升华。
看似迷醉的主旋律，再副歌的衬托下，逐渐欢快了起来，随着节奏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轻快明亮。
最后琴声如雨滴一般逐渐开始落下，回响萦绕在这片只属于他们舞台上。
而钢琴就像不再被线束缚着的风筝一般，在大厅光滑的地砖上享受着自由自在。
他们控制不了方向，不知道钢琴下一秒会滑向何方。
可又奇怪地在浅浅的眩晕之中找到一丝安心感。
仿佛音符会随着窗外的风浪，为他们指引方向！
“呀呼！”
“呀呼喵！”
不止可妮莉雅，就连一开始有些害怕的猫老师都欢呼了起来。
她们又找到当初在布满积雪的荒山古宅外坐雪橇时的快乐了！
而且与那时不同。
这感觉就像天空之海在和他们较劲一般。
当他们任钢琴四处滑动，跟那些装潢灯具转圈的时候。
又觉得他们其实是天空中的舞者。
不！他们已经化为了这片云海之中最疯狂的舞者！
伴随着轻盈欢快的旋律在夜晚的金色大厅中缓缓旋转。
德坎弹着弹着就变成了单手在弹，也不看琴键，用腾出的另一只手，顺便从经过的酒柜上拿来了一瓶酒。
“可妮莉雅，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张三正在开钢琴，这时他喝了一口酒，撞到了人，那么他算不算酒驾呢？”
“这……”
可妮莉雅顿时有些CPU过载了。
这个问题一听好像没问题。
但仔细分析会发现无论哪里都太奇怪了。
不像是精神正常的人能问出的问题。
很快可妮莉雅又意识到是德坎在捉弄她。
然后一把夺过了德坎手中的酒瓶。
“不许喝！”
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把问题出现的可能抹消掉！
毕竟这个世界上唯一有可能开钢琴出交通事故的也就只有德坎了。
“……”
猫老师也因为德坎这个问题，直接在脑海里开启了猫咪分析宇宙。
它知道德坎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提给它听的——
德坎现在，到底算不算把钢琴当作了载具呢？
这个情况就很难定义。
可以说德坎是故意在戏弄它。
德坎好像违规了。
但又其实很难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去证明德坎违规了！
猫老师可怜的小脑袋，好像一下子就被德坎绕晕了。
风浪时而剧烈，时而趋于平息。
似乎只要魔法飞艇驶离这片气流不稳定的暴风雨区域，钢琴也就会随之停下来了。
但现在他们三个都不希望这么快就结束了。
“咦，话说德坎，你有听到打斗的声音吗？”
听觉最为灵敏的可妮莉雅突然从沉醉中惊醒，转过头看着德坎问道。
“有吗？”
德坎稍微让琴声变轻缓一些，静下心去听。
“我去，还真有？”
他也听到，似乎就在他们楼下！
虽然动静不大，但应该是高手过招！
双方都比较收敛，或者说打得束手束脚，似乎都有所忌惮。
“德坎你下次坐魔法飞艇别带上我了喵！这事故率太高了喵！”
猫老师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叫了起来。
它记得上次德坎坐魔法飞艇去特丽丝汀城也遇到劫机了！
“冷静一点，以我们现在的水平，即使掉下去也不会摔死。”
身体素质已经快堪比八阶的可妮莉雅保护着七阶的德坎，其实很安全。
“抱紧我喵！！”
猫老师直接钻进了可妮莉雅的怀里。
“其实敢在诺顿王国闹事的人真不多，并不用太担心。”
德坎分析着。
现在复生教会的主教们已经全部落网。
就算还有八阶漏网之鱼那也是厄难神教的残党，或者其他散装罪犯。
都在他们轻松拿捏的范围之内。
“等等，你们有没有觉得这船的倾斜程度越来越大？”
可妮莉雅突然又问道。
一般在空中看不到窗外的景象，倾斜度的变化是不一定能容易察觉到的。
“……嘶。”
德坎倒吸了一口气。
别的他感觉不到。
但他确实感觉这钢琴越滑越快了！
直到钢琴向着大门疾驰而去！
直到此刻，哪怕不用观察就可以判断出来了。
魔法飞艇的倾斜度数恐怕已经猛然超过了四十五度！
伴随着清脆而响亮的碎裂声。
厚重的实木大门就像纸壳一般被他们这架钢琴撞破！
然后这架钢琴在不算宽也不算窄的过道上越开越快！
“喵喵喵！！可妮莉雅快让它停下来喵！”
猫老师连忙惊声喊道，现在能够控制住这架钢琴的只有可妮莉雅了！
可妮莉雅本想踩在地上将钢琴刹住。
但奈何地面太光滑，加速到了这种程度，除非用力把地面踩穿，不然根本没法停住！
她也知道不能用力踩下去，万一把这一层的地板整个弄坏了，掉到下一层，恐怕指不定会伤到弱小的乘客！
现在万幸的就是，他们早已确信这一层没有其他乘客！
“不用怕，很快我们就会撞开魔法飞艇最后端那一侧的墙，然后在高空中乘着钢琴降落！”
德坎弄清了现状之后，随即就做出了判断。
就算现在他们跳下钢琴，此刻身上的速度是不会变的。
钢琴撞破船舱也是大概率事件。
再考虑到魔法飞艇现在这离谱到站都站不稳的倾斜角度，他们弃钢琴而逃不仅危险，还会无法再紧急控制它的走向。
万一突然等会儿飞艇朝着其他方向倾斜，导致钢琴滑到了下一层就糟糕了！
现在魔法飞艇正对着的地面上是一片没有牧场和农庄的野外区域。
所以负责任的来说，干脆就乘着钢琴从高空中坠下吧！
“德坎喵！你违规了！！”
猫老师声嘶力竭地喊着。
这个世界上不该有任何一架钢琴，成为飞行道具！！
疾风剑豪看了都要直呼自己的风墙没修炼到家！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伴随着德坎的装傻，他更加沉浸似地弹起了钢琴！
「We’veealongwayfromwherewebegan!♫」
只要他还在弹，无论多么离谱，这天还是天，地还是地，钢琴终归是乐器，而不是载具！
“快住手喵！这根本不是钢琴！！”
「OhI’lltellyouallaboutitwhenIseeyouagain!!♫」
现在。
只要闭上眼睛去感受速度与激情就好了！
然而。
就当疾驰的钢琴即将冲破船舱的时刻。
突然这艘魔法飞艇又开始了漂移一般的侧倾！
“我超！”
一时间的变故让德坎都怀疑驾驶员是不是在开战斗机。
毕竟就连他当年最不当人的时候，也不至于把魔法飞艇开成这样！
什么牲口驾驶员这样开？！
而且好巧不巧的是——
船舱的侧倾，是在钢琴恰好快抵达连接着下一层的过道时！
随之，钢琴也开始了漂移，精准划入了过道！
滋滋！
钢琴的外壳与过道的墙壁擦出一阵火花。
伴随着剧烈的颠簸，钢琴虽有减速，但始终没有能停下的迹象！
“可妮莉雅，要想办法把它停下了！”
事已至此，德坎不可能再让钢琴在船舱如一头失控的野兽般乱撞了。
因为，他已经发现，原本在楼下打斗的那两道身影如今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
本就已经乱成一团的状况，如果撞到一起造成更大的混乱，那么就连德坎都不好说能控制住局面了。
“不行，撞过去！全副武装！德坎！”
可妮莉雅就像发现了什么一样，眼神变得满怀敌意。
她一只手扶着钢琴，一只手抱住德坎。
德坎经过了那么一瞬间的错愕，面对身体发来的指令，还是选择了无条件遵从。
他按可妮莉雅的命令装备上了反痛装并召出了【破败诗人】和【哀歌人鱼】！
下一秒。
钢琴出现在出口的一瞬间，便狠狠地创在了一个人身上。
直接把那人创飞了十几米远，在天花板和强侧上下弹了数次。
而驾驶着已经化为泥头车的钢琴的德坎和可妮莉雅也因为反震一阵眩晕。
可妮莉雅的疼痛都因为她的【恶魔隔世之誓】传送到了德坎的身上。
加上德坎本身受到的疼痛，一同按照倍率反馈给了那道被创飞的身影。
那身影在地上抽搐了一下，直接彻底昏死了过去。
他似乎到最后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同样懵逼的还有德坎。
尽管此时由于受害者的钢铁之躯，强行帮他们减缓了速度，加上可妮莉雅的紧急制动，钢琴终于停了下来。
但德坎抛开事实不谈，他只知道，出大事了——
他开钢琴创到人了！！
这样，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
这架钢琴都发挥了，它退一百万步也不该有的功能！
“德坎？可妮莉雅？还有猫老师？你们怎么在这里？”
原本在打斗着的两道身影之一，还尚且站着的那位，有些惊讶地看向钢琴的方向问道。
很快她也卸下了伪装，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赫然就是米厄。
“等等，你是米厄？那他是？”
德坎还是有些呆愣。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被创晕倒在远处地上的人。
虽然有着伪装，但从他手上那柄红黑相间的魔剑来看。
显然就是他们三主教追捕的帝国剑圣亚岱尔没错了！
“这……！亚岱尔怎么会在这呢？”
德坎觉得这一切都太魔幻。
甚至他都不怎么急着处刑亚岱尔了，而是想等亚岱尔醒来之后采访一下亚岱尔的感受。
“唉，我知道你现在很疑惑，但是这一切都要从亚岱尔在八阶影世界里获得的那张麻烦法术说起……”
米厄走到钢琴前向德坎和可妮莉雅说道。
她知道可妮莉雅刚才是通过武者的气息感知判断出了她和亚岱尔，从而帮了她。
尽管米厄也有所疑惑——
先不谈这俩人为什么也会在船上。
米厄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和亚岱尔打到一半，突然亚岱尔就被这两人开着钢琴给创晕了。
嗯？
钢琴？
米厄深吸一口气，她一向聪明伶俐的大脑也开始过载了。
“先说说你那边是什么情况吧。”
德坎捂着额头说道，刚才的眩晕感仿佛因为现实变得更加严重了。
他知道现在所有人都是懵逼的。
但他和可妮莉雅这边的情况更加抽象，几句话解释不清。
还是先让米厄解释好了。
“其实亚岱尔在影世界获得了一张八阶自爆法术，而从影世界回来之后，亚岱尔的潜逃路径就一直有意无意途径市区。”
米厄点了点头，从混乱之中快速清醒过来，说道，
“是克雷在尝试抓住亚岱尔时，将亚岱尔逼到绝境时才发现的。亚岱尔以一群平民的生命作为要挟，导致控制能力不足的克雷被迫放他离开了。”
米厄接着讲着克雷的奇妙冒险。
再然后克雷让亚岱尔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王国密探。
但克雷连神都能追踪到的密探业务能力是亚岱尔根本无法估量的。”
同时克雷为了万无一失，确保不会伤害到无辜平民，联系了米厄来协助他一起制服亚岱尔，并发现亚岱尔的行进路线是一路向北。
于是克雷混上了亚岱尔乘坐的魔法飞艇，准备和米厄一起瓮中捉鳖。
克雷早早地就控制了魔法飞艇的驾驶舱，让航线略微偏移，把亚岱尔带到一个远离城区和农场的地方动手。
结果亚岱尔本就打算在半途跳下飞艇，在农户家附近留宿、补给一夜。
接下来，亚岱尔刚走出去乘客舱，克雷和米厄就动手了，克雷控制飞艇猛地倾斜，打破亚岱尔的平衡，而米厄偷袭。
可惜没能完全得手，因为距离太远了，仅仅是让亚岱尔中毒，大幅削减了他的战斗力。
然后两人就打起来了。
“请——等一下！”
德坎突然在米厄讲述的故事中发现了华点。
他死死盯着米厄，表情看不出来喜怒还是哀乐。
“你刚才说，是克雷在开船？！”
“是啊。”
米厄点头。
“今天运气真实太好了！”
刚答完，伴随着欢快的声音，一个克雷呼啸而过。
他从驾驶室赶来和伙伴汇合了！
时隔三个月的三主教再会，还解决了他们仨的心头大患，他相信德坎一定很开心。
“放心吧，魔法飞艇我已经交还给驾驶员了。”
克雷又补充了一句。
即使他此时身上还穿着的驾驶员正规服饰看起来像极了有十几年从业经验的犯罪分子。
“你是不小心这样开船的，还是故意的？”
德坎声音颤抖地问道。
丝毫没有不久前，再遇友人时的感动和喜悦了。
为什么同样是挚友再会，心情的差别可以这么大呢？
“我觉得只有让魔法飞艇略有倾斜，你才知道你坐的是魔法飞艇。”
克雷得意地回答。
他也注意到了德坎和可妮莉雅腰上的面具。
正常人，哪怕是熟人，如果不认真盯着他俩看，真的发现不了是德坎和可妮莉雅。
然而克雷的【心之眼】可以无视德坎和可妮莉雅面具的【认识干扰】。
察觉到米厄陷入束手束脚的苦战时，克雷也发现了德坎刚巧在顶层整活。
于是他干脆控制着魔法飞艇的左右摇晃，把德坎的钢琴摇过去了。
最后变成了一种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结局。
“……”
德坎坐在琴椅上久久没有吭声，他似乎有话说不出来。
其实破坏公物，赔偿就是了。
毕竟他们是在抓捕穷凶极恶的罪犯。
可他……
有赌约啊……
那是一场怎么都不能输的……输了就是一生中最大耻辱的大败的赌约……
然而此时。
猫老师已经爬到钢琴上，整个猫都像招财猫一样立起来了。
它就这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德坎。
嘴角翘着得意的猫嘴弧度。
“德坎喵，怎么说？”
它相信。
哪怕德坎的嘴再硬，到了这种境地也应该说不出反驳的话语了。
德坎就像声带落家里了一样，张了几次口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而可妮莉雅似乎在憋笑。
不管怎么样，这对她来说，的确算一场难忘的约会了。
“是我……”
终于。
“是我创晕了亚岱尔。”
德坎含泪承认了他用钢琴肇事这一事实。
＃＃作者的话：
ps：这一章可能稍微自由了一点……大概是继修罗场之后的船新尝试？不过到完结都不会再有这样的章节了，它既和主线相连，其实性质又应该更接近番外吧
另外德坎演奏的第一首曲子叫帰ろう（乘风归去），第二首曲子就是《海上钢琴师》的经典曲目MagicWaltz，第三首是《速度与激情7》的
ps2：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啊，大家有月初系统送的月票和免费刀片可以投喂一下夕狗子的话，夕之感激……月票现在已经对这本书没用了，但多的话可能还会有一点榜单上的曝光，以及刀片的话可以变成一点小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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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黄昏的金色早已消失，被灯火照亮的王都夜景依然显露出不逊于先前的美丽。
两侧的古建筑物旁，行人穿着各式衣裳，脸上都浮出安稳的笑容。
在这径直而又绵长的街道上。
漫步走着、对四周杂沓丝毫不放在眼里的那个身影。
除了会偶尔看一眼身边一言不发的少女。
他好像想说什么。
但每当准备开口时，又会产生些许思绪混乱。
然后非常丢脸的把话又咽回去了。
这让少女怀中的黑猫表情又烦躁又鄙夷，甚至开始对他露出了讥讽的眼神。
德坎的表情，老实说已经好懂到好笑的程度了。
他好像觉得是自己惹哭了可妮莉雅——
先前在庭院里看到了眼眶泛红的可妮莉雅。
虽说的确就是因为他没错了。
但无论是曾经的德洛伊斯还是现在的德坎，都没有过应付这种情况的经历。
怎么会有恶魔因为哭泣的少女而感到不知所措呢？
“我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
以及自己到底错没错、自己错在哪里。
德坎在反复思考后，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几个字。
然而，早就已经没有再掉眼泪的可妮莉雅，听到德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道歉？”
可妮莉雅侧过头，看着德坎问道。
“不知道。”
德坎还是那么诚实。
不嘴硬的德坎脆得像一张纸一样。
“道歉之前一定要想清楚原因哦，不然会被人认为是在应付。”
可妮莉雅走着，继续直视着道路前方。
她其实知道德坎心里的一切。
他什么都没做错。
只是有点莫名的愧疚。
不知该如何表达罢了。
不过，既然德坎都难得开口道歉了。
不捉弄他一下就太可惜了。
德坎就这样闷不吭声地走着。
他真的以为可妮莉雅生气了。
一番冥思苦想组织语言后，终于憋出来几个字：
“让你担心了，以后我再不会一个人跑走了。”
无论是上次打败教宗也好。
这次九阶影世界也好。
都可以称作不可抗力。
德坎想不出其他解决的办法。
或者再让自己应对一次，该怎么做得更好。
可是让可妮莉雅担心也同样是事实。
“那如果还会再遇到这样别无选择的情况呢？”
可妮莉雅又问道。
“那我会想办法。”
德坎肯定地说道。
此刻的他并非再无选择。
走过这漫长旅途的一切收获。
一定都是为了有更多充裕的选择空间。
见到德坎认真回答的样子，可妮莉雅不禁哑然失笑。
“不用勉强自己，这样就好。”
可妮莉雅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笑容回答道。
她知道，像德坎这样心志坚定的人。
往往能第一时间认清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最紧急的。
相应的。
也会因为像风一样自由自在。
回过头时便发现已经抛下了身边的人。
即使很多时候，德坎做的是对的。
但被他抛下的感觉并不好受。
要支持这样的人，也许一次两次的伤心是避免不了的。
可妮莉雅早就想清楚了。
而且德坎现在也和梦中那个缺心眼的德洛伊斯不一样了。
他会道歉、会对于抛下了爱着他的人这件事而感到愧疚。
这就足够了。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是一个更顾家的男人。”
可妮莉雅小声撒了一个很容易识破的谎。
也不知道是不是谎言。
可能既是玩笑话又带一点真心话的成分。
其实她心中万分期待以后德坎解决完所有的敌人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这点要保密。
因此接下来，她为了掩饰尴尬而轻声假咳了几声。
“话说回来，既然德坎你向我道歉的话，就说明你于心有愧？”
“确实是这样。”
“那就想办法让我开心吧？”
可妮莉雅促狭一笑，若无其事地加快了些许脚步，然后蓦然回过头，
“比如给我一场难忘的约会？”
她绑着缎带的长发，就像尾巴一样轻轻地摇晃着。
尽管如果提前准备要和德坎约会的话，她会在出门前更精心打扮一番。
但偶尔这样难得的机会，双方都像是在散步时偶遇才会穿着的便服，也有格外的轻松感。
她心里很清楚。
无论自己是否刻意打扮得时髦可爱，德坎都会拼命地夸奖自己。
所以保持平常也很好——
德坎全新的赞美话语就留到下一次再听吧。
“嗯。”
短暂错愕后，德坎确信地点了点头。
约会一般是需要提前准备的。
否则漫无目的地约会，有可能会还不错，也有大概率会变得很无聊。
面对可妮莉雅的考题，临场发挥的德坎需要开动他的脑筋。
不过只要能弥补过失。
区区约会，对他来说就是送分题！
德坎顿时又变得意气风发了起来。
“那我们出发吧！”
德坎脑海中仿佛响起了迅速启动思绪的声音，一瞬间已经构思出了数个方案。
但要说能让可妮莉雅感到难忘的……
也许就是要超现实一点，让她意想不到的。
同时也不失一份稳妥。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德坎的脚步就像确定了目标方向一般，变得稳固了起来。
可妮莉雅跟在他身边侧过头仰望对方，从下方注视着他的脸孔。
德坎又恢复了那副一如往常的开心表情。
他掐指算了算时间。
随即牵着可妮莉雅大跨步走了起来。
可妮莉雅则单手抱着猫老师三两步急忙跟上。
每到十字路口他都不会左右挪动视线。
这王都他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遇到下水道的盖子也会用稍微故意踩一下，可能就为了听到那稍有不同的响声。
很解压。
穿过道路，穿过一片片建筑，他们往王都边界的方向而去……
……
数十分钟后。
夜空清澈得犹如黑缎子一般，魔法飞艇穿行于若隐若现云海之中。
高空中的夜班魔法飞艇甲板上，伫立着两道悠闲的身影。
这个地点，就彷佛是台风眼。
不同于街上的喧嚣，这是热闹世界里的另一片宁静之地。
月光照耀着，他们的影子被映在护栏上。
就在先前。
德坎带着可妮莉雅和猫一起前往了位于王都边界的魔法飞艇交通中心。
在购票后登上了悬浮于宽敞空地上的那艘魔法船。
“原来是要离开王都吗？”
可妮莉雅扶着栏杆，往下望着。
漆黑地面上点缀着的点点金色灯光占据了整片视野。
在渐渐远去的王都城区夜景中，仿佛是莹莹火光在燃烧着、升腾着，整个闪闪发亮的世界就在那。
不管是城墙、河流、山丘、森林，还有街道、学校、神殿、钟塔。
全都一览无余。
此处——越来越高的魔法飞艇的甲板层，可以格外清楚地看清整个王都的全貌。
辽远、广阔，一望无际。
这是最后一班魔法飞艇，也是途经王都终点特丽丝汀城的魔法飞艇。
绝大多数乘客已经在王都下了船。
所以当德坎和可妮莉雅登上贵宾舱时甚至发现只有他们两人了。
再往上的甲板层也像变成了他们的专属一般。
正因他完成了一项重要的工作，而她结束了一段漫长的等待。
所以他们才能如此平心静气地环视着这一切。
当然，也许不会有很多人愿意在夜晚的高速行驶中登上这稍微可能有点危险的甲板层。
除了那些即使从船上跳下去也不会怎么受伤的人。
“为什么我们要坐去特丽丝汀城的魔法飞艇喵？”
猫老师在德坎和可妮莉雅身上爬来爬去，还是不解地躺在了德坎环抱的手臂上，仰脑袋看着他问道。
虽说特丽丝汀城是他们除了王都之外第二熟悉的城镇。
先前的那个冬天，无论是冰雪乐园还是烟花祭典，都给他们留下了不少美好的回忆。
但它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为何德坎会选择直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当然是因为那里可以瞎闹腾，无论策划多么超现实的活动，领主兰帕德子爵不仅不会生气，还会给我一切帮助。
德坎习惯性地本想这样回答。
可是对上可妮莉雅的眼神。
德坎不知为何，又觉得自己应该实话实说。
终于。
“因为我害怕克雷。”
德坎不再嘴硬，坦然承认了他的恐惧。
如果在王都约会。
越是精心准备的约会，越有可能会猝然翻车。
指不定克雷就突然蹦出来整个大的，让一切都急转直下！
过往的所有经验告诉德坎。
有些东西确实是无法预测，无法防备的。
所以这次德坎选择逃跑！哥们儿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那你就不怕克雷在特丽丝汀城吗”
可妮莉雅侧过头问道。
“必不可能。”
德坎当即确信地指着地板说道。
并回答了可妮莉雅有关于克洛伊克斯给他的可靠的现世状况、情报——
克雷早早就去南部王国调查亚岱尔了，预计今天凌晨都不一定能回诺顿王都。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克雷会先他们一步瞬移到北边的特丽丝汀城！
“今晚逃出诺顿王我们就安全了。”
虽然逃避很可耻，但也很有用。
“竟然有了一种逃亡的感觉。”
听到德坎的分析，可妮莉雅竟意外觉得带劲，
“其实早在先前我待在维哈特王国等你的那一年，我就有想过会不会有一天你能突然出现带着我逃跑呢。”
拂过脸颊的风带来清凉，可妮莉雅不禁惬意地眯起眼。
不过她当时幻想归幻想。
实际也知道，德坎从来都不会是从城堡救出公主的骑士，而是会为公主扫平一切敌人的魔王。
没想到魔王也需要逃跑呢。
可妮莉雅用手撑着甲板层的栏杆大胆探出身子，似乎情不自禁想进一步体验这自由自在的感觉。
“会摔下去哦。”
而这不经意的一句警告，也是他在意自己的证据。
“放心啦！”
可妮莉雅应道，随后一个转身。
她依然用双手撑着栏杆，反仰背部整个人迎向天空。
原本束起的长发也解开了，在空中漫舞并柔顺地飘着。
似乎魔法飞艇越来越高，而王都远方也有一片若隐若现的乌云。
也许等会儿甲板层上会变得异常寒冷并伴随着雨水。
“我的公爵先生，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
一发觉这些，可妮莉雅就倏地离开栏杆边，滑进他身侧。
“……”
德坎思考了那么一秒。
确实，去往特丽丝汀城的路途还有两个多小时——在一般驾驶员驾驶的情况下。
这个路途对普通约会来说是稍有些漫长的。
当然如果德坎现在就考虑去劫机。
大概路途可以缩短一个小时。
不过，他已经不再年少轻狂。
不可能做出这种离谱的事了。
再说他也从来没劫过机，当年他只是劫持了劫机的悍匪。
“那么请跟我来吧。”
德坎虽不确定这魔法飞艇上是否有能够让可妮莉雅两个小时都不感到无聊的有趣地方。
但要打发时间的话。
他知道有一个不错的地方。
……
数分钟后。
一个看起来华贵到不可思议的大厅。
巨大的金色吊灯悬挂在顶部，照耀着铺满整个地面的金棕相间古典地砖。
大厅里暖色调的装潢风格和色泽温和的褐色窗沿，让人丝毫感受不到窗外是气温寒冷的云雾世界。
风在魔法飞艇外呜呜地呼啸，风浪让船舱稍微有些颠簸，却丝毫影响不到大厅内旋律。
是这旋律，让旅途不再枯燥无味。
「你溶化于夕阳」
「我消失在拂晓」
「若今后的一生不再交集」
「那便是命运」
三角钢琴前只有德坎在演奏，垂眸低语。
而宽阔辉煌的金色大厅里只有可妮莉雅一人抱着猫老师在倾听。
「这道伤口还在疼痛」
「那份干渴仍未满足」
「但已无所谓了」
「就让全数任风吹散吧……」
就这样。
德坎和可妮莉雅就像两个在深夜偷偷撬开了大剧院门锁的少年少女。
在这已经关闭的演奏大厅里举办着只属于他们的音乐会。
他们还留着【魔女的恩偿】这张破除结界的法术卡，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在不破坏公物的情况下打开这座本只会在白天为贵宾开放的大厅。
本来德坎曾计划过把这张卡卖掉。
后来，他们还是保留下了这张在荒山古宅中获得的有纪念意义的卡。
它可以让可妮莉雅的开锁看起来更加淑女。
直到德坎的演奏结束。
终于响起了可妮莉雅高举起双手的鼓掌声。
“这首歌明明旋律偏向忧伤，却又有种放下一切的释怀感呢。”
光是听着这音律仿佛会让人想到一枚薄脆的枯叶，随风无可奈何又迷茫地飘着，时不时又被无情地卷起的场景。
但它终于在旅途的最后恰逢甘霖，得以滋润并落叶归根。
“其实我还学会了很多曲子。”
德坎合上了键盘盖，摊手笑了笑。
他在前世被提刻女神送去那个神奇世界进修的时候，也学到了很多喜欢的曲子。
不过他不打算继续弹了。
这魔法飞艇里还有其他有趣的地方，如同恶魔学院一般等着他们去探索。
“明明你这么会弹，为什么总喜欢破坏它呢喵？”
猫老师不解地跳上德坎脑袋，问道。
“什么叫破坏，我从来没破坏过乐器！”
德坎哼着，抖了抖衣领说道。
“是——吗？喵？”
猫老师的猫脑袋往下探，直到整张猫脸都快怼到德坎眼睛上。
它清楚的记得。
先前他们刚来到这座大厅，发现这架名贵的钢琴时。
钢琴上架着着提示铭牌写着——“这是一架魔法器械级、号称坚不可摧的钢琴。”
顿时就吸引了德坎的注意！
但猫老师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当时德坎的眼里。
第一时间燃烧起的熊熊火焰，绝不是音乐之魂。
而是工匠之魂！
作为一个天生的顶级工匠，他生来就带有艺术的践踏者属性，他只会追求自己想要的艺术，而对于其他形式的艺术……
不屑一顾。
可能对于音乐这方面，德坎还是有所敬畏之心。
但不多。
“你现在……是不是非常想把它做成厨具？”
猫老师知道德坎还是忘不了他的巴切尔老师。
那个第一次让德洛伊斯品尝到了身为恶魔的快乐的老师。
所以猫老师理解德坎为什么到了这一世也会对于厨具情有独钟。
“没有啊。”
德坎满是鄙夷地把猫老师从头上拿下来，盯着它说道。
“……”
猫老师又认真观察了一番德坎的眼眸。
它记得可妮莉雅曾经跟它讲过故事。
最初两人在恶魔学院影世界的时候，离开了起始的考场，在学院走廊上偶然结识了恶魔学生，将他们带往料理教室。
当时德坎得知道路尽头的是料理教室还倍感震惊。
他本以为那是音乐教室。
所以猫老师早就怀疑了。
德坎是不是有某种认识障碍——
他分不清乐器与厨具，以及它们之间的界限！
“那你告诉我喵，它是乐器还是厨具？”
猫老师抬起爪子指着钢琴问德坎。
“这是一架钢琴，是乐器啊！你当我傻吗？”
德坎满是鄙夷地反问道。
“喵喵喵？！”
猫老师大受震撼。
根据它的了解。
德坎的眼里这应该是一架半成品烤具！
这货怎么突然就能正确认识乐器所具有的艺术神圣感了？
但是很快。
猫老师又从德坎眼中快速闪过的一丝悸动中。
意识到了问题不是那么简单。
德坎的那啥大病应该还·没·好·完·全——
如果这是一架普通的钢琴，德坎可能真的就会放过它了。
但这架钢琴上写着坚不可摧的铭牌，像极了在挑衅着德坎！
若不是还在约会。
猫老师怀疑德坎可能已经掏出改造工具，开始让钢琴加入神圣的进化了！
“我不信喵！德坎你在装！”
猫老师觉得有必要彻底治好德坎了。
这是它作为老师的责任。
它知道，精神病人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大家都期望你装成一个正常人，而这个病人也成功回应了所有人的期待。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哦我懂了，你在怀疑我分不清乐器和厨具对吗？我真的很伤心。”
德坎很是无辜地说道，
“正常人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被怀疑成精神病人，即使说自己没有问题，其他人也不信。”
猫老师：“？？？”
它现在一时之间有些怀疑，如果德坎真的有精神疾病，去找医生聊半小时，会不会把医生也变成病人。
“那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我就是在质疑你无法正确认识这件乐器喵！”
猫老师变得气急败坏。
“有必要吗，”
德坎正准备从琴凳上站起，带可妮莉雅离开这座大厅。
却又看到可妮莉雅有些期待的眼神。
她似乎从来没见过德坎和猫老师打赌。
主要是他们的段位差太多，一般来说哪个都不会主动提出打赌这件事。
“那你说来听听吧，猫老师。”
德坎又有些慵懒地单手搭在了键盘盖上，看着猫老师问道。
“喵！如果一个月内，这架钢琴只发挥出了钢琴的职能喵，那我就想办法号令后山的小精灵猫们全部去找可妮莉雅玩！”
猫老师料定德坎起了贼心。
就算今天放过了这架钢琴。
不出一个月，他也会买下这架钢琴，和那句“坚不可摧”较一较劲。
“当然你不仅不能改造它，也不能玩一些骚操作喵，比如把钢琴弹起烟，然后拿来烤肉，这是绝对不行的喵！”
它太懂德坎了。
“嗯，很好的赌注，那另一种情况呢。”
德坎淡然地托着下巴，思考着点了点头。
“如果这座钢琴遭到了改造，比如最终成为了烤具之类的奇怪东西喵，或者它发挥了一架钢琴无论如何都不该有的功能……”
猫老师定义着德坎会被判负的情况，继续说道，
“那么你就得变小灰去赫文利特学院的后山体验一整天猫咪生活喵！还只许喵喵喵，不许说人话！”
坐在一旁的可妮莉雅当即就眼神发亮了。
为什么有一场赌局，对自己来说横竖都是好事？
“呵呵呵呵呵。”
德坎冷笑了起来。
代价和风险先一律不计。
凭什么猫老师这个杂鱼都敢跟自己打赌了？
它还耍着小聪明，订下了正反都会让可妮莉雅欣喜的赌注，以此确保德坎会答应。
搞得像德坎不敢赌似的！
“那必然要可怜那些小精灵猫们了。”
德坎伸出了手。
和猫老师的猫掌轻轻相击，以此为誓。
虽然欺负笨猫不好，但它自己送就没办法了。
“好耶。”
可妮莉雅作为赌约的见证者，开心地鼓起了掌。
德坎表面上风轻云淡。
实则心中还是略有波澜的。
但终归冷笑着。
他知道猫老师的算盘。
也知道猫老师看出了他的弱点！
他承认自己真的有打算过在回诺顿王都之后就买下这架钢琴，给它超进化一下。
但是，德坎也确信。
自己和猫老师之间存在一个信息差——
猫老师并不知道德洛伊斯在圣国末期已经学会正确使用烤具了！
亲身经历了德洛伊斯一生中几个关键节点的德坎也一样。
钢琴就是钢琴，而火炉就是火炉！
这波猫老师完全是白给。
德坎只要能忍住一个月不动这架钢琴，就赢了。
随后。
德坎就像是为了嘲讽猫老师一般。
他再次打开了琴上的键盘盖，将双手置于琴键上。
闭上了眼睛。
像一个静谧的钢琴家。
“可妮莉雅，你愿意再听一首曲子吗？”
他轻声问道。
面对质疑，最好的方式就是打破质疑。
而且，他感觉这船外愈演愈烈的风浪，似乎适合来一场比较会让可妮莉雅难忘的表演。
“嗯！”
可妮莉雅又坐回了那唯一的观众席上。
而猫老师也满是疑惑地跳到了德坎的腿上，从他两手间钻了出来。
难道这货真的没问题喵？
猫老师心想。
还没等可妮莉雅坐稳。
“麻烦帮我把琴刹关了。”
德坎一边轻抚着琴键，一边淡然地说道。
接着自顾自地开始了弹奏。
“德坎你疯了喵！！”
猫老师听到德坎的神经病发言，回过头又意识到德坎不是在开玩笑，用爪子扒紧了他的衣服。
随即猫老师觉得不对劲，连忙跳到了不远处可妮莉雅的身上。
它光记着德坎有小病。
忘了他有大病了！
可妮莉雅倒是什么都没想就直接按照德坎说的做了。
在摇晃的船舱中，她保持着平衡，扶着钢琴趴下，关掉了琴刹。
然后很快踏起小碎步追上了开始滑动的钢琴。
她自然地坐到了琴凳上，德坎的身旁。
似乎又找回了当初在恶魔学院和德坎一起玩耍的感觉。
德坎转过头看着表情惊慌的猫老师微笑：
“相信我，没问题的。”
接下来，德坎修长的十指在琴键上慢慢游动。
喧嚣沉迷的音色从钢琴中缓慢流淌，在空气中渐渐升华。
看似迷醉的主旋律，再副歌的衬托下，逐渐欢快了起来，随着节奏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轻快明亮。
最后琴声如雨滴一般逐渐开始落下，回响萦绕在这片只属于他们舞台上。
而钢琴就像不再被线束缚着的风筝一般，在大厅光滑的地砖上享受着自由自在。
他们控制不了方向，不知道钢琴下一秒会滑向何方。
可又奇怪地在浅浅的眩晕之中找到一丝安心感。
仿佛音符会随着窗外的风浪，为他们指引方向！
“呀呼！”
“呀呼喵！”
不止可妮莉雅，就连一开始有些害怕的猫老师都欢呼了起来。
她们又找到当初在布满积雪的荒山古宅外坐雪橇时的快乐了！
而且与那时不同。
这感觉就像天空之海在和他们较劲一般。
当他们任钢琴四处滑动，跟那些装潢灯具转圈的时候。
又觉得他们其实是天空中的舞者。
不！他们已经化为了这片云海之中最疯狂的舞者！
伴随着轻盈欢快的旋律在夜晚的金色大厅中缓缓旋转。
德坎弹着弹着就变成了单手在弹，也不看琴键，用腾出的另一只手，顺便从经过的酒柜上拿来了一瓶酒。
“可妮莉雅，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张三正在开钢琴，这时他喝了一口酒，撞到了人，那么他算不算酒驾呢？”
“这……”
可妮莉雅顿时有些CPU过载了。
这个问题一听好像没问题。
但仔细分析会发现无论哪里都太奇怪了。
不像是精神正常的人能问出的问题。
很快可妮莉雅又意识到是德坎在捉弄她。
然后一把夺过了德坎手中的酒瓶。
“不许喝！”
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把问题出现的可能抹消掉！
毕竟这个世界上唯一有可能开钢琴出交通事故的也就只有德坎了。
“……”
猫老师也因为德坎这个问题，直接在脑海里开启了猫咪分析宇宙。
它知道德坎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提给它听的——
德坎现在，到底算不算把钢琴当作了载具呢？
这个情况就很难定义。
可以说德坎是故意在戏弄它。
德坎好像违规了。
但又其实很难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去证明德坎违规了！
猫老师可怜的小脑袋，好像一下子就被德坎绕晕了。
风浪时而剧烈，时而趋于平息。
似乎只要魔法飞艇驶离这片气流不稳定的暴风雨区域，钢琴也就会随之停下来了。
但现在他们三个都不希望这么快就结束了。
“咦，话说德坎，你有听到打斗的声音吗？”
听觉最为灵敏的可妮莉雅突然从沉醉中惊醒，转过头看着德坎问道。
“有吗？”
德坎稍微让琴声变轻缓一些，静下心去听。
“我去，还真有？”
他也听到，似乎就在他们楼下！
虽然动静不大，但应该是高手过招！
双方都比较收敛，或者说打得束手束脚，似乎都有所忌惮。
“德坎你下次坐魔法飞艇别带上我了喵！这事故率太高了喵！”
猫老师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叫了起来。
它记得上次德坎坐魔法飞艇去特丽丝汀城也遇到劫机了！
“冷静一点，以我们现在的水平，即使掉下去也不会摔死。”
身体素质已经快堪比八阶的可妮莉雅保护着七阶的德坎，其实很安全。
“抱紧我喵！！”
猫老师直接钻进了可妮莉雅的怀里。
“其实敢在诺顿王国闹事的人真不多，并不用太担心。”
德坎分析着。
现在复生教会的主教们已经全部落网。
就算还有八阶漏网之鱼那也是厄难神教的残党，或者其他散装罪犯。
都在他们轻松拿捏的范围之内。
“等等，你们有没有觉得这船的倾斜程度越来越大？”
可妮莉雅突然又问道。
一般在空中看不到窗外的景象，倾斜度的变化是不一定能容易察觉到的。
“……嘶。”
德坎倒吸了一口气。
别的他感觉不到。
但他确实感觉这钢琴越滑越快了！
直到钢琴向着大门疾驰而去！
直到此刻，哪怕不用观察就可以判断出来了。
魔法飞艇的倾斜度数恐怕已经猛然超过了四十五度！
伴随着清脆而响亮的碎裂声。
厚重的实木大门就像纸壳一般被他们这架钢琴撞破！
然后这架钢琴在不算宽也不算窄的过道上越开越快！
“喵喵喵！！可妮莉雅快让它停下来喵！”
猫老师连忙惊声喊道，现在能够控制住这架钢琴的只有可妮莉雅了！
可妮莉雅本想踩在地上将钢琴刹住。
但奈何地面太光滑，加速到了这种程度，除非用力把地面踩穿，不然根本没法停住！
她也知道不能用力踩下去，万一把这一层的地板整个弄坏了，掉到下一层，恐怕指不定会伤到弱小的乘客！
现在万幸的就是，他们早已确信这一层没有其他乘客！
“不用怕，很快我们就会撞开魔法飞艇最后端那一侧的墙，然后在高空中乘着钢琴降落！”
德坎弄清了现状之后，随即就做出了判断。
就算现在他们跳下钢琴，此刻身上的速度是不会变的。
钢琴撞破船舱也是大概率事件。
再考虑到魔法飞艇现在这离谱到站都站不稳的倾斜角度，他们弃钢琴而逃不仅危险，还会无法再紧急控制它的走向。
万一突然等会儿飞艇朝着其他方向倾斜，导致钢琴滑到了下一层就糟糕了！
现在魔法飞艇正对着的地面上是一片没有牧场和农庄的野外区域。
所以负责任的来说，干脆就乘着钢琴从高空中坠下吧！
“德坎喵！你违规了！！”
猫老师声嘶力竭地喊着。
这个世界上不该有任何一架钢琴，成为飞行道具！！
疾风剑豪看了都要直呼自己的风墙没修炼到家！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伴随着德坎的装傻，他更加沉浸似地弹起了钢琴！
「We’veealongwayfromwherewebegan!♫」
只要他还在弹，无论多么离谱，这天还是天，地还是地，钢琴终归是乐器，而不是载具！
“快住手喵！这根本不是钢琴！！”
「OhI’lltellyouallaboutitwhenIseeyouagain!!♫」
现在。
只要闭上眼睛去感受速度与激情就好了！
然而。
就当疾驰的钢琴即将冲破船舱的时刻。
突然这艘魔法飞艇又开始了漂移一般的侧倾！
“我超！”
一时间的变故让德坎都怀疑驾驶员是不是在开战斗机。
毕竟就连他当年最不当人的时候，也不至于把魔法飞艇开成这样！
什么牲口驾驶员这样开？！
而且好巧不巧的是——
船舱的侧倾，是在钢琴恰好快抵达连接着下一层的过道时！
随之，钢琴也开始了漂移，精准划入了过道！
滋滋！
钢琴的外壳与过道的墙壁擦出一阵火花。
伴随着剧烈的颠簸，钢琴虽有减速，但始终没有能停下的迹象！
“可妮莉雅，要想办法把它停下了！”
事已至此，德坎不可能再让钢琴在船舱如一头失控的野兽般乱撞了。
因为，他已经发现，原本在楼下打斗的那两道身影如今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
本就已经乱成一团的状况，如果撞到一起造成更大的混乱，那么就连德坎都不好说能控制住局面了。
“不行，撞过去！全副武装！德坎！”
可妮莉雅就像发现了什么一样，眼神变得满怀敌意。
她一只手扶着钢琴，一只手抱住德坎。
德坎经过了那么一瞬间的错愕，面对身体发来的指令，还是选择了无条件遵从。
他按可妮莉雅的命令装备上了反痛装并召出了【破败诗人】和【哀歌人鱼】！
下一秒。
钢琴出现在出口的一瞬间，便狠狠地创在了一个人身上。
直接把那人创飞了十几米远，在天花板和强侧上下弹了数次。
而驾驶着已经化为泥头车的钢琴的德坎和可妮莉雅也因为反震一阵眩晕。
可妮莉雅的疼痛都因为她的【恶魔隔世之誓】传送到了德坎的身上。
加上德坎本身受到的疼痛，一同按照倍率反馈给了那道被创飞的身影。
那身影在地上抽搐了一下，直接彻底昏死了过去。
他似乎到最后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同样懵逼的还有德坎。
尽管此时由于受害者的钢铁之躯，强行帮他们减缓了速度，加上可妮莉雅的紧急制动，钢琴终于停了下来。
但德坎抛开事实不谈，他只知道，出大事了——
他开钢琴创到人了！！
这样，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
这架钢琴都发挥了，它退一百万步也不该有的功能！
“德坎？可妮莉雅？还有猫老师？你们怎么在这里？”
原本在打斗着的两道身影之一，还尚且站着的那位，有些惊讶地看向钢琴的方向问道。
很快她也卸下了伪装，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赫然就是米厄。
“等等，你是米厄？那他是？”
德坎还是有些呆愣。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被创晕倒在远处地上的人。
虽然有着伪装，但从他手上那柄红黑相间的魔剑来看。
显然就是他们三主教追捕的帝国剑圣亚岱尔没错了！
“这……！亚岱尔怎么会在这呢？”
德坎觉得这一切都太魔幻。
甚至他都不怎么急着处刑亚岱尔了，而是想等亚岱尔醒来之后采访一下亚岱尔的感受。
“唉，我知道你现在很疑惑，但是这一切都要从亚岱尔在八阶影世界里获得的那张麻烦法术说起……”
米厄走到钢琴前向德坎和可妮莉雅说道。
她知道可妮莉雅刚才是通过武者的气息感知判断出了她和亚岱尔，从而帮了她。
尽管米厄也有所疑惑——
先不谈这俩人为什么也会在船上。
米厄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和亚岱尔打到一半，突然亚岱尔就被这两人开着钢琴给创晕了。
嗯？
钢琴？
米厄深吸一口气，她一向聪明伶俐的大脑也开始过载了。
“先说说你那边是什么情况吧。”
德坎捂着额头说道，刚才的眩晕感仿佛因为现实变得更加严重了。
他知道现在所有人都是懵逼的。
但他和可妮莉雅这边的情况更加抽象，几句话解释不清。
还是先让米厄解释好了。
“其实亚岱尔在影世界获得了一张八阶自爆法术，而从影世界回来之后，亚岱尔的潜逃路径就一直有意无意途径市区。”
米厄点了点头，从混乱之中快速清醒过来，说道，
“是克雷在尝试抓住亚岱尔时，将亚岱尔逼到绝境时才发现的。亚岱尔以一群平民的生命作为要挟，导致控制能力不足的克雷被迫放他离开了。”
米厄接着讲着克雷的奇妙冒险。
再然后克雷让亚岱尔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王国密探。
但克雷连神都能追踪到的密探业务能力是亚岱尔根本无法估量的。”
同时克雷为了万无一失，确保不会伤害到无辜平民，联系了米厄来协助他一起制服亚岱尔，并发现亚岱尔的行进路线是一路向北。
于是克雷混上了亚岱尔乘坐的魔法飞艇，准备和米厄一起瓮中捉鳖。
克雷早早地就控制了魔法飞艇的驾驶舱，让航线略微偏移，把亚岱尔带到一个远离城区和农场的地方动手。
结果亚岱尔本就打算在半途跳下飞艇，在农户家附近留宿、补给一夜。
接下来，亚岱尔刚走出去乘客舱，克雷和米厄就动手了，克雷控制飞艇猛地倾斜，打破亚岱尔的平衡，而米厄偷袭。
可惜没能完全得手，因为距离太远了，仅仅是让亚岱尔中毒，大幅削减了他的战斗力。
然后两人就打起来了。
“请——等一下！”
德坎突然在米厄讲述的故事中发现了华点。
他死死盯着米厄，表情看不出来喜怒还是哀乐。
“你刚才说，是克雷在开船？！”
“是啊。”
米厄点头。
“今天运气真实太好了！”
刚答完，伴随着欢快的声音，一个克雷呼啸而过。
他从驾驶室赶来和伙伴汇合了！
时隔三个月的三主教再会，还解决了他们仨的心头大患，他相信德坎一定很开心。
“放心吧，魔法飞艇我已经交还给驾驶员了。”
克雷又补充了一句。
即使他此时身上还穿着的驾驶员正规服饰看起来像极了有十几年从业经验的犯罪分子。
“你是不小心这样开船的，还是故意的？”
德坎声音颤抖地问道。
丝毫没有不久前，再遇友人时的感动和喜悦了。
为什么同样是挚友再会，心情的差别可以这么大呢？
“我觉得只有让魔法飞艇略有倾斜，你才知道你坐的是魔法飞艇。”
克雷得意地回答。
他也注意到了德坎和可妮莉雅腰上的面具。
正常人，哪怕是熟人，如果不认真盯着他俩看，真的发现不了是德坎和可妮莉雅。
然而克雷的【心之眼】可以无视德坎和可妮莉雅面具的【认识干扰】。
察觉到米厄陷入束手束脚的苦战时，克雷也发现了德坎刚巧在顶层整活。
于是他干脆控制着魔法飞艇的左右摇晃，把德坎的钢琴摇过去了。
最后变成了一种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结局。
“……”
德坎坐在琴椅上久久没有吭声，他似乎有话说不出来。
其实破坏公物，赔偿就是了。
毕竟他们是在抓捕穷凶极恶的罪犯。
可他……
有赌约啊……
那是一场怎么都不能输的……输了就是一生中最大耻辱的大败的赌约……
然而此时。
猫老师已经爬到钢琴上，整个猫都像招财猫一样立起来了。
它就这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德坎。
嘴角翘着得意的猫嘴弧度。
“德坎喵，怎么说？”
它相信。
哪怕德坎的嘴再硬，到了这种境地也应该说不出反驳的话语了。
德坎就像声带落家里了一样，张了几次口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而可妮莉雅似乎在憋笑。
不管怎么样，这对她来说，的确算一场难忘的约会了。
“是我……”
终于。
“是我创晕了亚岱尔。”
德坎含泪承认了他用钢琴肇事这一事实。
＃＃作者的话：
ps：这一章可能稍微自由了一点……大概是继修罗场之后的船新尝试？不过到完结都不会再有这样的章节了，它既和主线相连，其实性质又应该更接近番外吧
另外德坎演奏的第一首曲子叫帰ろう（乘风归去），第二首曲子就是《海上钢琴师》的经典曲目MagicWaltz，第三首是《速度与激情7》的
ps2：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啊，大家有月初系统送的月票和免费刀片可以投喂一下夕狗子的话，夕之感激……月票现在已经对这本书没用了，但多的话可能还会有一点榜单上的曝光，以及刀片的话可以变成一点小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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